魂牽夢縈

 攝影&文字 : William Wang
地點 : 中國廣西龍勝 2002/12/13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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愛攝影的我，常年遊走在外，過著漂泊的日子。有一天，無意間在抽屜裡找到一份地圖，地圖上有個不起眼的記號，這記號，再度勾起心中一段美麗的回憶。如果沒有那一場風雪，也省卻了這麼多年的魂牽夢縈..........那一夜反側難眠，最後終於明白，只有跟著心的方向走，才能治癒那思念妳的宿疾。

為了拍攝西藏和雲南間的茶馬古道，那年一人深入滇北的德欽。背著相機和行囊，尋著古道的痕跡走了三天，來到藏傳佛教八大神山之首的”梅里雪山”。折服於眼前雪山的奇偉，我跟著藏胞一同伏地跪拜，祈求心靈的平靜與神佛的庇佑。此時有股平靜和溫暖的感覺，在我心中緩緩升起，直通天衢。

回程時，經過一個喇嘛寺與天主堂同駐的小村，我依稀記得英國作家詹姆斯．希爾頓在"失落的地平線"裡，曾有著一模一樣的描述。流連於美麗的景致，最終，我迷失在一場突然造訪的風雪裡。為了怕在雪中迷路，所以我在地圖上確認了小村的位置，並在圖上做好記號，然後繼續趕路。

在雪中走了許久，前不巴村，後不著店，天色愈來愈暗，心中正開始擔憂著今晚該在何處落腳時，乍然發現林中有一小屋，微弱的燈火透出窗外。我上前敲了敲門。開門的是一位年約十八歲的女子，有著一頭烏黑的長髮，細長的眼晴及高挺的鼻樑，五官細緻，皮膚白晰，不太像藏族的女子。

我主動道明了來意，並希望能在此借宿一晚，待明早風雪停了再行離開。她沒有拒絕我的要求，於是我在房內找了個角落歇了下來。

她不發一語的忙著晚餐，而我則整理著相機的鏡頭。當她為壁爐加添新柴時。我瞥見她臉上甜美的笑容，在爐火的輝映之下顯得十分的親切。雖然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說過一句話，但我理解，此刻的我已被這空間和她接納了。

「我是從台灣來的，謝謝你今晚收留我。不然我可能會涷死在這山裡。」我先打破沈默，她並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，但她微微側過半邊臉，輕輕的點了點頭，露出了一個同意的笑容。

隔了一會她才回答道﹕「我叫寳妮是摩梭人，一個人住在這。」我之前就聽說過摩梭人，是納西族的分支，住在靠盧沽湖畔一帶，世代為母系社會，有女兒國之稱。只是她怎麼會一個人住在這裡？我心中不禁好奇了起來。

「這裡應該屬於藏族和納西族居住的地方，妳怎麼會來到此地？」我露出好奇的 表情，此時她挪動身子，在我對面那張床沿坐了下來。

「我出生下來就不知道父親是誰，一直都是阿姨和姐姐們帶大的。來到這之前，有一天，我做了一個夢，在夢裡我感覺到從來不曾擁有的幸福。醒來後，我告訴母親及姐姐，我要離開她們了。她們十分驚訝，並嚴肅的告戒我說：『摩梭人的祖先曾被山神咀咒，所以終生無法離開盧沽湖畔。』她們勸我打消這樣的念頭。但為了和我所愛的人白頭偕老，我還是獨自跑了出來。」說到這裡她的表情有些許落寞，於是我趕快轉移了話題。

「台灣是什麼地方，在那兒，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？」她好奇地問著。

我耐心地向她解釋台灣的一切，並說明來到此地的經過。她沒看過海，於是對海有著很濃厚的興趣，她無法想像海的寬廣和深邃，於是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在這下雪天的小屋裡，一直聊到深夜......

那一夜，我做了一個夢，夢中我看見她脫俗的容顏和與世隔絕的靈魂，沒有沾染一絲塵俗，在寒冬中，溫暖了我漂泊而孤寂的心。

第二天一早，雪停了，太陽從窗外照進小屋，我收拾好行囊，不捨的與她告別。

爾後的幾年裡，漸漸足跡行遍了世界各地，但她的容顏，卻總孤獨異鄉的午夜夢迴時出現。當無意間在抽屜裡看到那份做了記號的地圖時，我終於下定決心去尋找她。

找到地圖上留下的記號。我心裡想著她，那令我魂牽夢縈的女子。我一定要親口告訴她，這些年來我是多麼的思念著她。

再次來到梅里雪山，我在心中默默祈禱，希望神佛能讓我找到她，經過地圖記號上的小村，又往前走了一會，在林間找著了舊日的小屋。我輕輕的推門進去，此刻裡面卻沒有人。當我感到萬念俱灰時，樹林後方有腳步聲接近，我急忙出了門，一個女子穿著白色褶裙和紅色上衣；領口鑲著白色綢緞；頭上盤著黑色圓形的髮飾，髮飾上插著花朵。

摩梭女子頭上插著花朵代表心有所屬的意思，此刻，我心再度掉進萬丈深淵。但她先喊了出來﹕「是台灣來的攝影師嗎？是你嗎？」她興高采烈的迎著我進入室內。

我靦腆的說明了來意之後，心中如釋重負。她聽完了我的話之後，心中十分高興，臉上也綻放出笑容，她說﹕「當你第一次迷路來到此時，我就認出你是我當年夢裡那個心愛的人。在我的夢裡，我們住在一起，共同撫育著孩子。但那晚，我卻無法對你說出口，因為摩梭人相信夢是神和神之間的對話，人在睡眠中魂魄出了竅，才聽到天神的對話。當人們說出了自己夢中知道的事，天神會就此知道人類偷聽了祂們的對話，如此，為了不讓人類知道自己的命運，那麼夢中的事，就永遠不再發生了。」

她嘆一口氣又說﹕「當年我開門見到你，我好高興，以為夢中的一切都應驗了，但想起夢中的你是在春暖花開時到訪，但那天卻是一個下著大雪的寒冬，所以發現這是山神在報復我背離摩梭族人才把你你引到此處，只想讓我無意間說出夢境中相遇的事。好讓天神知道，如此就改變了我們的命運」

「那天當你要離開時，我只能看著你的背影離去。雖然，我不知道何時你會再來，但從分手那一刻起，我就開始思念著你，隔天，我為自已戴上花朵，向天神表示我屬於你的心，我相信你會在春暖花開的時刻到來………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