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5年5月間信義快速道路正式通車,一條連接大台北信義區與木柵文山區之間的快速道路,貫穿了時空的藩籬,把兩個行政區間的行程,縮到了最短,也畫下二百年來台北往來木柵深坑之間道路發展的句點。
之前原本往來於木柵深坑與台北之間的公車改道了,隨著時間的堆移,人們漸漸忘卻民國62年5月間,莊敬隧道完工時,第一次通車盛大的景況。更遺忘了日治初期(1895-1897),為捉拿抗日人士陳秋菊等,日軍所拓建的陸軍大道(今日崇德街之部份),再遠一點,更不可能記得兩百年前,清嘉慶年間(約1812年間),茶農往來於深坑及六張犁間所修建之茶路古道(今臥龍街431巷底石泉岩祖師廟)。
回憶民國63年春天,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。父親穿著一件白色襯衫,頭戴草帽,下身著卡其長褲,帶著全家大小,嘗試從六張犁穿過當年剛開通的莊敬隧道,步行到木柵指南宮下的政大。父親當時正值壯年,對台北縣市各項公共建設及道路規劃充滿興趣。此刻和平東路修築到二段。敦化南路、基隆路到臥龍街之間的和平東路,尚未拓建。我們一家人,在父親領隊下快樂出遊。這樣的情景,多年後我獨自漫步於郊野之際,看著慈祥的父親,帶著全家大小出遊踏青,那種歡愉的景象,總牽動我童年時溫馨的回憶。
父親以六張犁圓環為起點,朝崇德街行,不久來到微傾的小坡,坡上有一座水泥橋小橋,過小河流之後,右轉行經富陽街,再回到今日之臥龍街。當年富陽街上有一排古早的紅磚瓦屋,屋前騎樓及廊柱很小,濃濃的閩南風情,映入眼簾。街口小廟旁的第一戶人家,廊簷下有一口老式的手押井。太陽從簷邊斜斜映入廊簷下,老人們坐在竹編的籐椅上曬著太陽。這畫面,回憶起來總是歷歷在目,逼真的令我彷彿可嗅到那日空氣中泥土的芬芳,看見這一家人一路開心說笑著的情景。
多年後,當開車經過此地,我總溯著記憶的河流,回到童年那個清朗的早晨。
臥龍街底,山谷中停滿了坦克車,山路沿山修築,一路彎曲至山頂。莊敬隧道位於山頂之處。
然而今日開車經過此地,雖不覺隧道很長,但當時年紀小,對空間感受和今日不同。時間和空間,在墜道之中,似乎被無止盡的延續了,山洞中和家在一起的親密感,也被厚實的水泥牆,緊緊的包裹著。
唸幼稚園中班時,父親曾帶我和姊姊一同走過更長的「大直自強隧道」。隧道中陰涼乾燥,一台車都沒有。我和老姊在雙向隧道中間的引道坑,大玩捉迷藏,玩累了,走不動,就嚷著父親背著我們走。姊弟兩都想被父親背著走,疼愛子女的父親,只好背心背一個,胸前抱一個,那是一段很美的童年時光。
出了莊敬隧道,前方出現另一山谷(軍功坑),同之前山谷一樣,這裡也停放了許多軍車、吉普車、坦克車等。軍營操場上穿著白色汗衫的阿兵哥,正在進行箱上射擊訓練。最後下到軍功路底,左側有一眷村,村名「軍功一村」,右轉木柵路後,今日的捷運木柵站旁有一小間小派出所。一路上,不少稻田、菜畦和日式建築。令我印象最深刻是,快到政大道南橋時,路旁有間衛生所,日式木屋刷上亮眼的白漆,屋上頂著黑瓦,由此過道南拱橋,就到了政大。
民國六十年,母親在長安西路的舊台北市政府上班,父母為了交通之便,從內湖遷至吳興街。在此之前,亦看了士林、北投、天母等處。
最終決定吳興街,實因偶然在開平中學教書的父親,到此找一位老朋友,無意間在吳興街284巷口,看到山坡上豎了一塊看版,上面畫有三張犁山腳下一塊新社區的鳥瞰圖,一旁繪有松山寺黃瓦紅柱的廟宇和台北醫學院空曠的校園綠地。
標語寫著「暮鼓晨鐘,鳥語花香」,橫批「豔陽山莊」。後來他帶母親和讀幼稚園中班的我來看了幾次,當時公車只到三張犁,一家人走了一段很長的爛泥路,才到了今日的台北醫學院。結果,母親那天還掉了皮夾,為此和父親吵了一架。但最終還是決定買下預售中的公寓。
剛搬來住的那幾年,天天傍晚和清晨都能聽到松山寺的鐘聲。但70年代未期本區迅速開發,鐘聲也在人群、車馬的沓雜聲中漸漸消失。
小時候簡單邏輯思考所不能理解是即然有三張犁、六張犁那其他張犁在那裡?這個疑惑多年無法解開,後來也就淡忘了。無意間得知清代光緒13年(1887年)已有六張犁地名記載,據說當時一個男丁以一頭牛、一張犁耕種五甲土地的範圍,稱為「一張犁」;而「六張犁」就是30甲土地的範圍。
得知這個答案雖然為時已晚,但依然令我感到興奮,這樣的解釋,總算除卻我心頭一直以來的疑惑。在明治三十一年(西元1898年)台灣堡圖上,我查到當年全家健行所走過,沿崇德街而建的六張犁古商店街,一整排名為尾厝的房子,就位在目前六張犁信安街上。而清代乾隆五年(西元1740年)興建的塯公圳,圳旁亦有幾戶人家,此處為我兒時印象中之紅磚瓦屋商店街一帶,塯公圳由此流經三張犁最終注入今日的中崙(中興百貨一帶)及五分埔(松山後火車站)等處。
人們在老地圖和老照片中,找回了美麗的記憶........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