攝影& 文字:William Wang
地點:捷運台大醫院站 (2006/08/28)
PM 6:00，穿著夾腳海灘鞋，站在十字路口，看著天邊被晚霞染紅的雲朵，我，一個人，無所事事佇立於十字路口，心中是一片清澈的空白，寧靜的等待著再過幾秒後交通號誌的改變。
生命裡，這樣等待的心情，似乎太過熟悉，重覆的不可勝數。一秒、一分、一日...一生的等待。活著，似乎註定了周而復始的等待。我本就只想走到巷口，還了租來的影片，突然間，那種生命失落的無耐，襲上心頭。許久，不曾在上下班時刻，感受搭乘公車或捷運時的心情，不知為何，人總為失去了曾經熟悉的生活方式而感到惋惜，一但失去了熟悉的感覺，孤獨，就會悄然淹沒了整個人。
我快步穿越了馬路，捉住公車的尾巴，一躍，跳上了一班不知名的公車。
有一陣子，我天天搭公車，那是我在空軍總部上班的最後幾年，記得快退伍前那幾年間，我瞞著長官，悄悄的報名了托福考試，想一但退伍後可接著再去美國深造，完成我人生中另一段美麗的旅程。一但有了退伍的念頭後，我無心於工作，一心一意的朝著我人生目標前進，當時，我每天帶著托福單字在公車上背誦。韶光荏苒，不知不覺，我練就了一身的好功夫，不管是站或是坐，是停或是動，一天來回四趟的公車歲月，我總能心無旁鶩的在車上背完我所期望的進度。一年後，如願的考了高分，飛往美國，踏上人生另一段旅程。
回國後，進入商界，年過三十的我，再從基層的職員當起，清早，提了公事包，在便利店買一份中國郵報，這就是我每天的精神糧食。早上在公車上讀完重要的世界財經新聞，並紀錄下和國外客戶談判可引用的重要單字及句型。一年後，商用英文對我來說已沒有再新的單字了，於是我開始在公車上閱讀英文小說。這一讀，又是兩三年。我和國外客戶之間的話題，更提昇到西洋文學及藝術等方面，而不再侷限於一般的商用會話。我的職稱，晉昇為業務副理。公司也為我安排了一個停車位。從此，我天天開著車上下班。
自此之後，我和公車之間的緣份可算盡了。我默默的感謝，這一路上，她給了我這麼多的成長與回憶。
過去，我總期待，有一天，我能擁有自己的車，不再忍受公車的擁擠和等待。當時的心情，如今雖可理解。但隨著夢想成真，漸漸發覺，開車雖帶來許多便利和駕馭的樂趣，但那狹小的空間裡，一成不變的日子，似乎在歲月痕跡裡，並不曾為我留下什麼值得的回憶。也缺少了與這個世界互動的樂趣，我開始懷念，過去搭乘公車時所帶來的記憶。
說起互動，我第一個女朋友，就是搭公車時認識的。當時年紀很小，回想起來，那是個很保守又青澀的年代。那年夏天，大家都要返校上暑期輔導課，一天，放學下公車時，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把。當我回頭，眼前出現一位瓜子臉，皮膚白晰的女子，烏溜溜的眼睛和一頭俏麗的短髮，雪白制服和藍色摺裙，一塵不染，胸前繡著她的名子和學號。她是一個氣質出眾的女孩，眉宇之間有著獨立的個性。
她把一個鵝黃色的信封交到我的手中，我學著處理生命中第一次情感的事情，但卻楞在那兒不知如何開口。她很酷的看看我，把書包往肩上一甩，靜靜的掉頭走了，我沒有追上去，她也沒回頭對我說一句話。
後來，我才知道我們一直都搭同一班公車，只是當時，男女分班，男生下了課成天鬼混在一塊，對感情的事，其實一竅不通。這樣的教育之下，將男女之間強迫隔離開來，兩個禁錮的靈魂，碰撞後所爆發的威力，更是叫人刻骨銘心。青少年男女，一但嚐到愛情的滋味後，總是朝思暮想，上課時偷寫情書，並期昐下課後能見上一面或說上一兩句話，當然課業就此一落千丈了。
回到家後，我打開信封，簡短的一行字：「我們可以做朋友嗎？」，沒有署名。接下來的日子，我惱海裡總出現她拿信給我的表情，有點害羞卻依然鎮定的臉孔。在公車上，我卻一直遇不到她的人。原來，相遇也是一種緣份。我偷偷的隱藏了想再見到她的這個秘密。搭公車時，我仍和同學高談闊論著課堂裡發生的事情，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。其實已開始了漫長的等待。伸長脖子，四處東張西望，希望能再看見到她的身影。
國二那年的暑假，我學會等待後的失落感，那種失落是無法用物質來填補的一個黑洞。
另外，是公車上不能說的秘密。夏天，坐在公車的後排，目光總無法避開前排穿細肩帶的女子，不經意露出於椅座扶手外的肩膀。有時很美，線條美、肌膚美、裡外細肩帶都有一種性感的美，我可以專注於女人纖細骨感的肩部線條，而不用理會其他事物的美醜。有時，不美，因為穿著細肩帶的女子，少了一份身材的自信，我很容易感染到那混身不自在的感覺，其實人的自信與否，是無法在他人面前掩飾的。如果，自己覺得今天裝扮的不是很滿意，這個心虛，會在公車裡顯得十分脆弱。即便沒有任何人注意到，自己也覺得似乎所有的人都發覺了一般。
很少女人會主動坐在自己喜歡的男人身旁的空位，記得年輕時曾看過一本日文翻譯的工具書，教導女性如何在公共場合展現媚力。書中寫到，女生搭乘公車時，如坐在內側的坐位，下車時，容易曝露自己臀部的缺陷，即便外側也有同樣的困擾。看得出來，日本男生可能沒有「非禮勿視」的忌諱。
女人，可以故意選擇坐在自己心儀男人的前座，不小心側過半邊臉看著車窗外的街景，好讓後坐的男子欣賞她玲瓏有致的五官。這是一種無傷大雅的感官挑逗，無關美醜，只關乎自信。有的女人，喜歡透過反射的玻璃，來檢視自己的容貌，有時，也利用那一點的小聰明，偷偷的欣賞車上另一端心儀的男子。這些都是公車上瑣碎的心情，無關道德。那是一種大眾運輸工具特有的文化，但也豐富了我們路程中枯燥與冗長的等待。
當我不經意跳上的公車，最終載著我流浪到了火車站。前方，忠孝東路過中山北路後，狹長的街景，消失在遠方紅火的晚霞中，抬頭仰望新光三越大樓，深青色的剪影，屋頂點綴著燈飾。
一時，我無法分辦這幻影的真實，公車，彷彿又將我載回年輕時的台北街頭.....
- 留言者: Tin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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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日期: 2009-03-30 14:31:24
一旦失去了熟悉的感覺, 孤獨, 就會悄然淹沒了整個人~"
隨著你的這篇文章一直走下去, 彷彿自己也搭上時光的公車, 回味著, 穿插一幕又一幕似曾相識的場景...有微微的感傷, 也有年少甜美青澀的記憶, 當讀到你寫到公車上"不能說的秘密", 不禁莞爾一笑~
猶記得高中時期, 那時公車都還有車掌小姐服務呢! 真的已成歷史~
最近為了省錢及懶得換捷運 (因為要爬上爬下, 呵呵), 我開始搭公車了,
公車司機不知何時變得如此有禮貌, 上車下車都還會說謝謝, 也是不錯的經驗呢~
現在搭公車的好處是, 人比捷運少, 比較可以有位置坐!人一少, 空間多了, 就可以讓自己的思緒開始游走, 或是發呆, 放空...也是一種樂趣囉~~
版主回覆：(06/04/2011 04:29:13 AM)
我每天都會為母親準備上床前的一些瑣事，有一天，不知怎麼，就想到了許多小時候(小學三年級)公車上發生的事，那天我滔滔不絕的說了許多精彩的故事，我母親聽得津津有味。從公車的外型、開門的扳手形狀，車頭引擎室那像烏龜一樣的蓋子(我小時候常做那，還會幫司機開門，有的司機人很好，看我這麼做會笑笑，有的司機人很兇，不許小孩子碰)。
後來講到車票的樣子和車掌小姐的裝伴，藍色的短裙，白衣，頭上藍色的小帽。我很確定那藍色的短裙，因為我人小，常擠不上車，站在車門樓梯上，就會一直望著車掌小姐那雙細長的腿，有時會不小心看到曝光(臉紅，只有當年的高度才看的到，長高後就沒有好康的了。呵呵~)我的車票夾都用鬆緊帶縫在書包上，因為我太會掉車票了。掉了就很麻煩，要到教務處蓋章，再去火車站附近的公車處重辦。
小時候也有擠不出來下不了車的時候，那時公車一客滿，就會過站不停。小朋友急了，就會在大人的腳框裡亂鑽。那條下車時拉鈴的塑膠繩，小朋友永遠拉不到，只能在公車上拉長了嗓音，大叫，下車~下車~。呵呵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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