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坐在山頂上,看著山腳下濛濛灰影所構成的都市意象,山包圍著房子,房子包圍著人,我迷惘的思索著,自由的感覺到底是什麼?
夏天,並不適合爬山,我卻堅持爬到沒有人的山頂,我以為只要不置身於城市之中,就能擁有更多的自由。酷暑,令遊賞的旅客怯步,卻令我意外在山頂上,遇見一隻烏龜,它該慶幸,可背著全家家當,到處旅行。爬到這座山頂,想必對它來說,也要有一定的執著吧。
它緩緩伸長脖子,鼻尖朝向天空,似懂非懂的嗅著城市上空的空氣。我不禁疑惑的想問它,難到你也和我一樣,來此找尋心中的自由嗎?
在一個心靈課程之中,一群人,聚集在關了燈的黑暗教室中,找尋自我內心渴望的事物,並被要求把想要的東西吶喊出來。
一開始有人半開玩笑的喊著,金錢、房子、車子之類的具象事物;隨著時間,大夥嚴肅了起來,思索的深度也起了變化;開始有人喊,愛情、幸福、家庭、婚姻之類。那一刻,我也觸摸到內心深處的渴望。於是我不經思索的大聲吶喊「我要自由!」全場安靜了約二秒,大家似乎都弄不清,為何我要的是「自由」,我不是比任何人都「自由」嗎?
並非能夠遺世獨立,拋下一切了就是自由。並非能背著背包,浪跡天涯就是自由。那些都是過於表象的自由,亦不過是肉身行動上的自由。自由之所以不能被完全描繪,在於他是一種身、心、靈的意識,因每個人對自由的認知及意識不同,而有不同的標準及感覺。
我和烏龜言語不通,但我想,如果不是心靈上對自由認知的差異,我和它的差別,只在於我們花不同的時間,爬上這座山頂。
於是我悟出,就算爬再多的山,走再多的路,我亦不會感覺到「自由」。因為「厭倦」是心靈不自由的開始。當我何時開始「厭倦」爬山這件事;當我何時開始「厭倦」工作這件事;當我何時開始「厭倦」所居住的都市;當我何時開始「厭倦」照顧父母;當我何時開始「厭倦」身旁的伴侶.....接下來的同時,我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「不自由」。
西方人認為,沒有「愛」很難有「自由」,要積極的去愛人、愛己,愛世間的一切,在「愛」中才能有「自由」。「愛」是一種主動克服「厭倦」及「仇恨」的方式。而東方哲學思想中,偏好以消極的「隨遇而安」及「寡欲」來達到同樣的目的。 「隨遇而安」亦有著一種反面解釋「愛」的說法,即「不要不愛」。
其下為陶淵明的「五柳先生傳」,文中的「隨遇而安」及「寡欲」散發著心靈的「自由」。
「先生不知何許人也,亦不詳其姓字,宅邊有五柳樹,因以為號焉。閑靜少言,不慕榮利。好讀書,不求甚解;每有會意,便欣然忘食。性嗜酒,家貧不能常得。親舊知其如此,或置酒招之,造飲輒盡,期在必醉,既醉而退,曾不吝情去留。環堵蕭然,不蔽風日;短褐穿結,簞瓢屢空,晏如也。嘗著文章自娛,頗示己志。忘懷得失,以此自終。
贊曰:黔婁有言:『不戚戚於貧賤,不汲汲於富貴。』味其言,茲若人之儔(音:愁)乎!銜觴賦詩,以樂其志,無懷氏之民歟?葛天氏之民歟? 」
烏龜並沒有選擇翻越盆地的邊緣,朝大海方向繼續前進。它照著來時的路下山了,雖然在山頂上,它已嗅到由大海吹向陸地的空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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