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北人

 攝影&文字: William Wang
地點:台北101 With 觀音山 2006/02/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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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<爾雅出版社>推出白先勇<<台北人>>出版三十周年紀念典藏版。逛誠品，看著一疊疊標著特價的<<台北人>>，那價錢賤得比一旁那堆無頭無腦的圖文書還賤，看了叫人心酸，彷彿書中那些被命運摧殘的人物，又一次拋頭露臉的來這賣著笑、乞著憐。

這麼本好書，如今就這麼糟蹋著賣，我心裡暗自忖度著這不就是商人看待商品的價值嗎？改天那圖文書不紅時，恐怕連一折也無人問津。書架上一直不缺著什麼書，於是就順手帶上一本，回家後小心翼翼的把它撫看一遍，再找個好位子收了起來。再怎麼樣<<台北人>>在我那年代裡，可有著崇高的地位和不可抹煞的回憶啊。

第一次看這本書時，還唸高中，住校在外，那年代物資不太優渥，教室後頭有個小書架，同學們就把家裡看過的書，拿來教室後堆放。全班輪著讀一本<<台北人>>。如今擁有這書，一方面重遊年少閱讀的記憶，另一方面也滿足了當年家貧時對物質的渴望。

2005年公視<<孤戀花>>播出後，受到廣大的迴響，<<台北人>>也因此聲名大噪，那沈寂已久的<<台北人>>再度粉墨登場。但卻不受時下年輕人青睞。如同周華建在桃色蛋白質訪問裡道出:「昨天還覺得自已做的是主流音樂，沒想到才隔幾年，當年不足為道的R&B已成為主流，自己反倒成了非主流。就連自已的兒子，都愛R&B而不愛我的歌。」我不禁佩服他那自我嘲諷的勇氣，人總是得面對時間無情的摧殘和嘲諷。

當然，我對<<台北人>>這書的愛好，是有著家族血緣的歷史。因為這本書中講的都是昔日風光之人，如今落難他鄉的一種失落的愁緒。父親是來自南京簪纓門第，家族裡也有著一段迷一樣的流光歲月，在我們這些晚輩的耳裡，聽起老輩說起家裡的故事，那是多麼的綺麗夢幻。不管故事裡嬤嬤丫環的風流韻事，亦或老祖父一場麻將牌輸掉幾畝良田的豪氣.....，都聽得令我瞠目結舌，暗自欣羨紅樓裡的古老歲月。

父親離鄉背景，自覺落難到蕞爾小島。忘不掉的還是家鄉的瓊樓玉宇，和私訂終身的青梅竹馬。但昐到兩眼成穿時，40歲他娶了受過大學教育的台籍母親。總算認定了這兒是他後半輩子的家鄉。籍由<<台北人>>的故事，我有幸回到那舊時空裡，深刻的體驗著那些自己所不曾經歷亦無法趕上的歲月。

<<台北人>>一書裡，我最欣賞的角色還是<<金大班最後一夜>>裡的<<玉觀音>>，其實，自己的個性上和她有些神似。論交際、論孤傲、論愛恨、論助人、論才貎、....總和她有著幾分因緣際會。這些年在職場上，大風大浪也見得不少，手裡也帶出不少人物。當年業務如日中天之時，一個人，就和世界各賣場來台採購廝殺起來，一年過手的營業額以億計數。但因年少狂狷自視甚高，氣憤副總暗中掏空資產，那含著金湯匙的年輕老板，涉世又未深，只一昧聽信奸人讒言，2004年，父親中風，我亦藉此奉養父親之名衣錦還鄉，過著耕讀的日子，淡出了曾經輝煌過的舞台。

2006銀行團緊縮大陸投資廠商銀根，前公司應聲倒閉，那狼虎之心的副總，露了原形，逃之夭夭。老板此刻來電請我惠賜高見，我勸他遠走他鄉，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，但他不捨父祖三代心血，付之一炬，堅持前往大陸，抱著最後一線希望，冀望昔日那些簪纓紈絝打球的公子哥們，能幫上一次忙。沒想到世態炎涼，事與願違。2006年過完農曆年後，一群大陸公安闖入。老板成了階下囚、替死鬼。如今關在深圳保安大牢裡，過著非人的日子，早也打，晚也打，連親人都見不著。想打個電話和他連繫一下，得花上萬元台幣買通獄卒。

想到他當年揮金如土的豪邁，曾為了追求閉月羞花的韓國妻子，一天買了兩台蓮花跑車，只因為當時未嫁的年輕老板娘覺得，先頭開來那輛鮮紅色跑車太顯眼。那一天，他敗家敗得大方，十足令老板娘難以抗拒，也在小留學生中，成了傳說中的故事，老板娘最終於首肯，嫁台灣人為妻。

婚後老板娘回到亞洲，住在香港，很快擠身上流名媛，風光一時。香港蘋果日報有關她的報導，剪起來就厚厚的兩個檔案夾。如今老板入獄，老板娘也只有逃回舊金山投靠娘家。望穿秋水，終日以淚洗面。夫妻本是同林鳥，大難臨頭各自飛。

朱雀橋邊野草花 烏衣巷口夕陽斜

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

在<<台北人>>裡我彷彿看了一場現世的紅樓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