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可深可淺,爬山時,山友一個親切的點頭和微笑,即使原來都不認識彼此,但那一刻我們已默默應許了彼此之間的友誼。
外出拍照也有著相同的默契,人們先注意到一位背著相機的旅人。接下來好奇的注意著他在拍些什麼,再接下來,看著他朝著我們走了過來。我們本能的微笑或靦腆的轉過頭去。最後他主動開口打招呼並和我們打探著這裡曾發生的故事。在聊天中我們知無不言,聊著聊著我們變的熟悉也變的互相珍惜。最後在依依不捨中他離開了,也帶走了我們的故事。
2006年9月7日
魚梯的故事
漁光村是一個山明水秀的小村落,依山傍水,有著傳說中美麗的故事。
我從山頂500公尺高的仙宮廟,順著產業道路一路蜿蜒而下,最後到達高度300公尺的漁光村。這段路,是漁光村最美的一段。經過一間小小的派出所後,車子停在一家農戶石屋前。放眼望去,一片黛綠色的茶園和大舌湖一灣石礫淺灘,此刻山澗泛起了薄薄的雲霧,茶山裡的眾生,歡欣沐浴著雲霧披覆的露珠,眼前一切,如詩如畫。
一下車,眼前幾個小朋友,正玩著滑板車,那本是都市小孩的玩具,當它突然在這山村之中,覺得礙眼而突兀,看著小朋友爭相搶奪著,想要證明自已能駕馭這台都市來的滑板車,在他們幼小的心靈中,是否也同時建立了對都市物質文明的憧憬與嚮往。
走過一戶茶農家門前,石垣已斑駁,兩隻栓了鏈子的黑狗,對著我狂吠不已。主人出來查看。我向他打招呼。也順便問問漁光村的故事。一旁的小朋友,圍攏了過來,一位可愛的女生,親切的從家中端了一杯剛泡好的包種茶請我喝。這裡是個人情味十足的小村落。
許先生是漁光村人,漁光國小畢業,但年次不詳,木訥寡言。育有三女一男,長女及么兒皆為學障,因漁光國小太小,沒有另設學障班級,因此他將小孩送往較遠的坪林國小就讀。而雙胞胎女兒,則就讀於漁光國小。
許太太是外地人,曾在台北打工上班,如今待在家中製茶,並教育子女唸書。她很熱心的與我討論偏遠地區子女就學及教育的問題,並告訴我她一直希望許先生也能和其他人一樣去外地工作。她說一方面子女的教育考量;另一方面種茶收入很微薄也是她無法繼續待在山村的原因。聽她這麼說,令我十分驚訝,這和我對茶農過去富裕的印象不太相符。我問她:「為什麼不種茶呢?這幾年坪林茶文化不是做的很不錯嗎?種茶應該利潤不錯才對呀?」她說:「包種茶的價錢遠不如烏龍茶來的好,但所需的成本是一樣的。種茶的肥料錢要先借,採茶時請工人來採收,這些工錢也要先借,最後收茶賺來的錢還了先前借的本錢和利息,能賺的只剩一點工錢。所以自從北宜高速公路開通後,外出台北工作方便,村民如今多數已放棄種茶,改到台北工作去了。」
我問他這中間的利潤都被誰賺走了呢?她說她也不知道,但應該是茶商和整個產銷系統,因大量收購而會聚了較大利潤,而單一的茶農利潤應該很有限吧。
看到她對待在這裡生活的消極觀感,不免令我心中感到難過,剛才一路上所見的美景,不過是生活之外的一個假象。人最終還是禁不起窮困的考驗。
臨走時,我對她說了一個故事。我說,「許太太,妳知不知道漁光村的故事?」她搖搖頭,我是嫁給我先生才來到這裡的。我接著說:「漁光村本來叫大舌湖村,這個村子的溪裡有很多漁梯,可以讓那些台北盆地下游的高山鲴魚回溯到這裡,並孵化牠們的下一代。因為這裡高山鲴魚的數量及種類繁多,天氣好時湖面到處都充滿著漁光。所以後來就改名為漁光村。漁光村的先民們努力的修築了許多魚梯,希望從這裡出去的每一隻幼魚,終有一天能再回到牠們出生的地方,如此生命才會生生不息的運行著。也唯有讓幼魚生長在這美麗的地方,當魚兒長大之時,才會記得回來的路。
聽完了我的故事後,她若有所思的想著我故事裡想要給他的啟示......
與他們道別後,我離開了漁光村。這是我漁光拍攝的最後一天。我的鏡頭滿載著村裡的景致及人物的影像。我的腦海裡,繚繞著這三天來所聽到的每一個故事,車窗外的雨又大了起來。黑暗的路上。已沒有第一次來時的陌生。卻增添了一份遊子離鄉時的愁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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